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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靠中学的薪水不够用,谢普天想出另一种生财之道——画炭精粉肖像。一个铜制高脚放大镜,镜面有经纬刻度,放在照片上;一张整张的重磅画纸上也用长米达尺绘出经纬度,用铅笔描出轮廓,然后用剪齐胶固的羊毫笔蘸了炭精粉,对照原照,反复擦蹭。谢普天解嘲自笑:“这是艺术么?”但是有的人家喜欢这样的炭精粉画的肖像,因为:“很像”!本地有几个画这样肖像的“画家”,而以谢普天生意最好,因为同是炭精像,谢普天能画出眼神、脸上的肌肉和衣服的质感,那年头时兴银灰色的“宁缎”,叫做“慕本缎”。
为了赶期交“货”,谢普天每天工作到很晚,在煤油灯下聚精会神地一笔一笔擦蹭。小孃坐在旁边做针线、或看小说——无非是《红楼梦》、《花月痕》、苏曼殊的《断鸿零雁记》之类的言情小说。到十二点,小孃才回房睡觉,临走说一声:“别太晚了!”
一天夜里大雷雨,疾风暴雨,声震屋瓦。小孃神色慌张,推开普天的房门:
“我怕!”
“怕?——那你在我这儿呆会。”
“我不回去。”
“……”
“你跟我睡!”
“那使不得!”
“使得!使得!”
谢淑媛已经脱了衣裳,噗的一声把灯吹熄了。
雨还在下。一个一个蓝色的闪把屋里照亮,一切都照得很清楚。炸雷不断,好像要把天和地劈碎。
他们陷入无法解决的矛盾之中。他们在做爱时觉得很快乐,但是忽然又觉得很痛苦。他们很轻松,又很沉重。他们无法摆脱犯罪感。谢淑媛从小娇惯,做什么都很任性,她不像谢普天整天心烦意乱。她在无法排解时就说:“活该!”但有时又想:死了算了!
每年清明节谢家要上坟。谢家的祖茔在东乡,来婕园在城西,从谢家花园到祖坟,要经过一条东大街。谢淑媛是很喜欢上坟的。街上店铺很多,可以东张西望。小风吹着,全身舒服。从去年起,她不愿走东大街了。她叫陈聋子挑了放祭品的圆笼自己从东大街先走,她和普天从来婕园后门出来,绕过大淖、泰山庙,再走河岸上向东。她不愿走东大街,因为走东大街要经过居家灯笼店。
居家姊妹三个,都是疯子。大姐好一点,有点像个正常人,她照料灯笼店,照料一家人吃饭——一日三餐,两粥一饭。糙米饭、青菜汤。疯得最厉害的是兄弟。他什么也不做,一早起来就唱,坐在柜台里,穿了靛蓝染的大襟短褂。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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