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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十月的清晨,行道树的叶子还是新鲜的绿,气温却已贴近了零度。苏棣棠裹着粗毛线围巾,手插在口袋里,跳下了公交车的后门,瑟缩着挂上工作证小跑进了植物园南门。
她穿的单薄,仿佛只要有围巾在,世界就没有寒冷。可是寒冷,或许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相。诗人聂鲁达说:“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她是一个园艺设计师,她接受这真相,又不断制造繁华的假象。
她请了一周的假,现在回来。路边的蟹爪菊和波斯菊还是走时摆放的样子,依旧有穿一色校服的秋游学生兴奋地将鼠尾草认成薰衣草,苏棣棠笑着经过他们身边。曾经,她的脸上也有和他们一样的蓬勃稚气,分不清小叶栀子与茉莉,辨不清山茶与蔷薇。
她想终究有一天他们也会成为今天的她,只是她稍稍早了一步。
园林办公室里堆积了许多纯白蟹爪菊,每盆花都有自己的编号,在大片挂了鹅黄铭牌的花朵中,空出一盆。它的编号是927。
办公室的宽阔窗户正对着向日葵园,枯萎的花杆成片成片向着同样方向倒伏下去,在阳光下变成焦灼的尸体。就好像那一年她拨开重重向日葵看到的一切炽烈,她宁愿最后的最后,他没有对她笑。
二
苏棣棠认识顾骆凡的时候,是在夜店里。她混在乐队里郁闷地做贝斯手,因为主唱邹阳要自己SOLO,她不得不妥协退后,把六弦换成四弦。她看邹阳一个人扫弦扫得心无旁骛,索性不再和声,摸出一根MORE呷进嘴里,又从牛仔裤的屁股口袋里掏出五毛一个的绿色打火机点着。吐出第一口烟的时候,看到一群连校服也没来得及换的高中生拎着蛋糕礼物之类沸反盈天地涌进来。
顾骆凡在其中,并非主角,在玩起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被不幸命中。于是,他就穿着校服,端着一杯杰克丹尼走到了烟抽了一半的苏棣棠面前。
苏棣棠依旧带着郁闷的表情隔着浓密的假睫毛懒散地看着顾骆凡,他说:“一杯酒换一首歌,你看如何?”
他的身后,角落里的男生开始起哄。
苏棣棠接过麦芽色的透明液体,把手里的MORE抬手塞进顾骆凡嘴里,顾骆凡即刻被呛得咳嗽起来。苏棣棠哈哈笑了,走上台前一把扳过主唱面前的话筒,“吉他给我。”
那一晚,她唱的是王菲的《如风》,以假乱真的粤语,唱得很缓,拖慢了节奏,“来又如风,离又如风,或世事通通不过是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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