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在我肩头顿了一瞬,像是要拂去沾湿的雨珠,但最终只是沉默地向前走了。
老板很热情,送上一桌当地农家菜,无非是茭白之类的时蔬丶炖汤的山鸡等等。
凭心而论,口味十分不错。
菜上全了,老板就拖了张空凳子开始八卦,问我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
乡里人许多都有这种过度热情的习惯,但我知道和祁昼共同出行一定是瞒不住的,住这里就是为了让更多人觉得我们这是场符合情理的相偕旅行,之後就更容易将祁昼的死归咎於意外。
於是,我放下筷子,耐心且具体地开始讲我们这次旅游的计划和行程。
从这村子的风土人情丶村记历史,讲到我们五天行程里每天要刷的景点丶要吃的特色菜。
这里面大部分当然是正常的游客路线,只是其中夹杂了两天一夜的徒步穿越线,横穿两座高山,中途一半时间都没信号,需要在山顶露营过夜。
这原本也是徒步爱好者的热门线路,并不会引人怀疑。
但山林情况瞬息万变,如果有人故意带错路,一切便会立刻未知起来。
且不说无人山林中常见的毒蛇丶狼丶野猪之类的动物,夜间失温丶山间迷路便足以致命。
十年前,我因等祁昼暴露身份被割喉,急於离开这座城市,连夜上了长途大巴。
却在车上又发现了可疑者——一名蛇男手下的打手,我曾在酒吧见过这个人。
那一刻,我便清楚地意识到,王大仙和张琼安都帮不了我了。
我只能自救。
估计那人没有立刻动手,也是在等着合适的时机。
比如深夜丶人迹罕至的高速服务区。
於是,我找藉口提前下了车,也不敢回头看,就一直跑一直跑,我不敢再搭车,也不敢住宿。
这时,我已经猜到王大仙给的假身份证恐怕也不安全了,剩下的唯一生路便是找到贺奶奶,用贺白的身份活下去。
这时我距离奶奶所在的城市约30公里。
但我不敢坐车或者接触陌生人坐顺风车,便心一横,从便利店买了足够的乾粮和水,决定直接翻山过去。
我差点死在了山上。
却也用自己的狼狈和鲜血学会了生存的技巧。
就像这次我和祁昼要爬的那座山,海拔其实并不高,山下又全是民居。
常年生活在城市的人根本意识不到自然的可怕,只觉得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座山,又不是什麽雪山丶热带雨林丶沙漠无人区,不会有什麽危险,因此近年户外意外死亡也不在少数。
若真的出了事,也只会被当作一场不幸的意外。
但我不同,我知道如何在这样的山里自然轻易地制造一场生死意外。
我有信心,可以在山上自然地迷惑祁昼。
也有信心,可以最终在山上活下来。
……
我将行程说的绘声绘色。
直把老板听得送了我们瓶自酿酒,朗声直笑:「你这玩的安排好,回头我要记下来,要再有住客问,我就告诉他们!
」
祁昼道谢,打开酒给我倒了个杯底。
我早就看出他今天有些心不在焉,接了几通电话,都是耳机接通,好像主要也是对方汇报,祁昼只是同意或否定。
我听不见内容,只觉他神色有时隐约凝重,与平日不太一样。
但说实话,其实他此刻最该小心的是身边的我才对。
我自然没什麽问的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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