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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一个上午,爸爸坐在两节火车车厢之间的空地上,从狭长的玻璃望向窗外原野。王老西坐在他对面,一直在嗑瓜子。火车发出咣咣的有规律的敲击声,标注着铁轨的长度,重复的声音低沉机械,在人声嘈杂的燥热车厢中,有一种催人昏昏欲睡的稳定力量。爸爸的眼皮有一点打架了,但是不想睡。他觉得难得坐一次这趟火车,如果睡过去就太浪费了。他盘腿坐着,背靠着身后厕所的背板,在颠簸中直勾勾盯着窗外。初夏的太阳照得人额头渗出汗珠。火车外是大片正在收割的麦田,青黄各一半,秸秆扫净的地方露出褐色土壤。远处是密集细瘦的新栽的白杨,挤着延伸着,像吃不饱饭却踮脚扬头的贫穷少年。如果只望着远方,几乎感觉不出火车在动。近处小村落零散着,一片破落的墙,污黑的玻璃,屋顶冒出炊烟。偶尔能看到老头骑着二八自行车,歪歪扭扭地在田埂上经过。
他们也想去外地吗,爸爸想,还是生在哪儿就在哪儿待一辈子呢?
这是爸爸第一次坐上去南方的火车。他从裤兜里把那张淡粉色的小卡片拿出来,在眼前端详着,剪了一个小口的票面上清楚地印着“北京经()至广州”的字样,“北京”字小,“广州”字大。这么小一张小卡片,还没有一根手指头长,皱巴巴的纸面被红色数字侵扰得模糊不清,却有如此大的魔力,能把一个人带到上千公里之外的最南方,爸爸觉得很神奇。大串联的时候,他坐免费的火车去过北京、济南、石家庄,却从来没有怀揣过这样一张粉色小卡片去过真的南方。
“哎,你再不吃,就都被我磕光啦,”王老西忽然顶了顶爸爸的胳膊说。他指着瓜子。
“嗯?哦,你吃吧,我不吃,”爸爸说,“吃这玩意儿太渴。”
“接水喝啊,”王老西往身后一指,“吃饭要钱,喝水可是免费的。”
“懒得动,”爸爸摇摇头,“而且上个厕所太麻烦了,能少喝就少喝了。”
“尿尿都怕麻烦,”王老西揶揄道,“那你跟这儿待着干啥啊,坐三天呢。”
“就待着呗。”爸爸又看外面。
走来走去的人不断从爸爸和王老西身边经过,身后的厕所门一次次被甩开,又一次次被碰上,每次开关就扇出一股骚臭味,起初爸爸不断皱眉,后来就如入鲍鱼之肆了。厕所门口永远淤积着一堆人,抵抗着门缝里透出的气味奋力向前拥着,面容焦躁而专注地盯着铁门。从热水间里打了热水的人端着饭盒,一边嚷嚷一边穿过焦急等待如厕的人。飘出的饭菜味和人体汗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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