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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一方,雉堞与城楼皆为夕阳落处的黄天,衬出明明朗朗的轮廓,每一个山头仍然镀上了金,满河是橹歌浮动(就是那使我灵魂轻举永远赞美不尽的歌声)!我站在船头,思索到一件旧事,追忆及几个旧人,黄昏来临,开始占领了整个空间。远近船只全只剩下一些模糊轮廓,长堤上有一堆一堆人影子移动,邻近船上炒菜落锅声音与小孩哭声杂然并陈。忽然间,城门边响了一声卖糖人的小锣,“铛……”
一双发光乌黑的眼珠,一条直直的鼻子,一张小口,从那一槌小锣声中重现出来。我忘了这份长长岁月在人事上所发生的变化,恰同小说书本上角色一样,怀了不可形容的重心,上了堤岸进了城。城中接瓦连椽的小小房子,以及住在这小房子里的本城人民,我似乎与他们都十分相熟。时间虽已过了十七年,我还能认识城中的道路,辨别城中的气味。
我居然没有错误,不久就走到了那绒线铺门前了。恰好有个船上人来买棉线,当他推门进去时,我紧跟着进了那个铺子。有这样稀奇的事情吗?我见到的不正是那个女孩吗?我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十七年前那小女孩就成天站在铺柜里一堵棉纱边,两手反复交换动作挽她的棉线,目前我所见到的,还是那么一个样子。难道我如浮士德一样,当真回到了那个“过去”了吗?我认识那眼睛、鼻子,和薄薄小嘴。我毫不含糊,敢肯定现在的这一个就是当年的那一个。
“要什么呀?”就是那声音,也似乎极其熟悉。
我指定悬在钩上一束白色东西,“我要那个!”
如今真轮到我这老军务来购买系草鞋的白棉纱带子了!当那女孩子站在一个小凳子上,去为我取钩上货物时,铺柜里火盆中有茶壶沸水声音,某一处有人吸烟声音。女孩上辫发上缠得是一绺白绒线,我心想:“死了爸爸还是死了妈妈?”火盆边茶水沸了起来,小槅扇门后面有个男子哑声说话:
“小翠,小翠,水开了,你怎么的?”女孩子虽已即刻很轻捷灵便的跳下凳子,把水罐挪开,那男子却仍然走出来了。
真没有再使我惊讶的事了,在黄晕晕的煤油灯光下,我原来又见到了那成衣人的独生子!这人简直可说是一个老人。很显然的,时间同鸦片烟已毁了他。但不管时间同鸦片烟在这男子脸上刻下了记号,我还是一眼就认定这人便是那一再来到这铺子里购买带子的赵开明。从那点神气看来,却决猜不出面前的主顾,正是同他钓蛤蟆的老伴。这人虽作不成副官,另一糊涂希望可终究被达到了。我憬然觉悟他与这一家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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